忆爷爷

江龙

爷爷己经去了两年，两年来时不时会冒出写点东西纪念他的念头，始终没有动笔，此时夜阑人静，窗外山影憧憧，烛灯盏盏，终于拾起了久违的记忆。谨以此文，纪念一位饱经苦难的中国老农民。
      他生在侵华战争结束前夕，倒在了社会主义新时代。纵使是农村里的小人物，他也不免一生挣扎在大时代的潮流中，从解放战争、土地改革、大跃进、三年自然灾害、人民公社，到包产到户、改革开放、奔向小康，所谓兴，百姓苦，亡，百姓苦，从他是典型的中国老农民形象，这一代人为国家发展作出的贡献最大，老来却只能看着儿女的眼色，把最后力量全部献给土地。
     爷爷成年后顺理成章的当了几年义务兵，在炊事班里入了党。在部队时就娶了奶奶，结婚后三年后生下爸爸，接连又生了两个儿子，水到渠成般完成了人生一系列大事。退伍后在家务农，公社时当了几年小队长，计划生育最严的时候干了村书记，得罪村里不少人，从此不问政事，安心务农。我出生那年三叔经商失败，负债累累，爷爷奶奶去张店打工，一去便是十余年，直至2012年回老家，到2018年去世，我们爷孙一场也不过这五年的缘份，且不说2015年我就己离开了家。
      为了生活太多事身不由己，但骨肉连心的血脉深情是阻隔不了的，他回到我身边时，我己长大，似乎也不需要他来做什么了，但他用父爱特殊的方式，庇佑着他的子孙，文博词曲，不能诉出半分，但绝不能否认一位离家多年的老人对子孙的那份舐犊深情。
     若说是非要加一段家风的介绍，既非勤俭二字不可了，从我老爷爷起，每一代人的勤劳都是有口皆碑，族人必是门户整洁，地垅平整，老爷爷生前是在地里拉屎都得拔一圈草的那种人，一辆小推车一把锨垫平了村里的北大荒，至今还是村里老人茶前饭余的谈资。四爷爷病重时也在地里爬着拔草，临死前交代的还是门口那块石头该挪挪，田里那条水沟要再挖挖。并非儿女不孝，实是本性使然。老奶奶生前也总说，有吃喝就行，留点福报给子孙。就算现在日子过好了，也无锦衣玉食寻花问柳之人，若说是我身上有这方面的一点好的品质，都是血脉里流传下来的。
      他素来心直口快、心胸豁达，又勤劳能干，怎奈何家庭琐事缠身又是非混杂，他却只能忍气吞声、委曲求全。如此以来再加上不良的生活习惯，突然的就这么倒下了。
       爷爷临走前一晚，已是灯枯油尽气若悬丝，但我和二叔因各种原因还没到家，本家的一位长辈问爷爷还想见谁吗，他说都想见，在场者无不动容，过了一会儿他伸出一个手指头，众人不解，奶奶问是不是唯一的孙子还没见着，他点了点头。辛劳一生熬了这一大家人，如今走到尽头，儿孙却不在身边，谁能体会他那份不舍与留恋？与此同时我站在学校的后山上，凝望着家的方向默默的祈祷着，老天多留他一会儿，让我再见最后一眼……
      第二天我回去时已经下午2:00了，此时已经瘦的皮包骨头，意识不清，看面容依稀辨出他的模样，足足叫了两三分钟的爷爷，他才挤出来了几个字儿，说江龙回来了，虽然含糊不清，这是他人生说的最后五个字。
       我陪着他走完了他生命的最后一程，那天太阳刚刚落下，爷爷家的院子里或坐或站的就挤满了本家的一些亲戚长辈，几位奶奶在南屋准备着葬礼所需，孙男睇女们则默默守在他的床边，眼看着他的生命体征一点点地消逝……都知道己到最后分别的时刻了。我们只能眼看着他心脏越跳越慢，呼吸越来越弱，却无力回天。21:53。平凡的一位父亲、一位爷爷平静的离开了。
       人生善缘，寿终正寝，虽是癌疾，但并未受病痛的太大折磨，虚弱到下不了床才去的医院，确诊了一个多月就走了，我坚信爷爷是去享福了，那边有他的亲人，不会再受气受累，爷爷最后这几年太苦了。
      2019年二爷爷和姑奶奶相继去世，他们一家人再次团聚在了天堂，我相信逝去的亲人们从未走远，他们化作了天上的星辰，永远护你左右。
      在黄昏或清晨的田地阡陌，仿佛看见了他的身影，挺直的腰杆上别着旱烟袋，黑壮的脸庞上写满了坚毅。村里的喇叭突然响起了政府脱贫攻坚的凯歌，惊醒了回乡探亲的年轻人，原来远处那是又一代的老农民。



附2018年腊月无题词赋一首:

      岁至年末，时至冬日，万家灯火，不及繁华。余坐桌前，不顾喧嚣，任凭思绪乱飞忆至戌戌狗年。孑然蹒跚，繁华浮世，岁月鎏金，年华易老。
      舞象之年。心甚与海，情过于天，吾心所望，勤耕于心，虽流年徜徉，望终有所成。一事功成，与亲人会与璀璨都市，与朋友聚于繁华烟焰。未然，必当自强，初心不忘，使青春可顾，情抑能留。
      世事无常，天之所过，夺其吾爷，吾爷毕生，无车马之贵，无汗青之功。艰苦辛累，少年为家图温饱，老而为儿添福祉，并病月余，儿孙难留，热泪难止，终西去寒山。人可失而情不可失，寄片情以慰往心。
      酒浓梦空，一生所爱，如孛星划过，竟于我无妨，余明了，所谓孤单非人不在旁，而不在心。深情无益，终无人与我看绚烂之春，无人与我赏如水之月。
      以情寄于天，乙亥岁，当青春常留，当生如夏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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